Babymetal:死与萌,唯一与第一
杨波 于 2015.02.06 20:18:38 | 源自:外滩画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8.88/71

  • 制造商=CANON;型号=CANOSCAN 5600F;焦距=0毫米;白平衡=自动;镜头=手动
  • Babymetal 在 2010 年组团,由一名主唱中元铃香,两名副唱菊地最爱行、水野由结共三人组成。当时前者 13 岁,后两位才 11 岁。顾名思义,Baby 代表可爱的少女偶像,Metal 则指重金属曲风。2010 年她们在 YouTube 上发布首部 MV《ド·キ·ド·キ☆モニング》时,人们尚极不适应地喝问:“这是什么鬼东西?”到今天,她们在一系列单曲 EP 后终于推出首张同名专辑,并将巡演从国内开到了欧美,参加了去年 7 月世界上顶级的金属乐盛典 Sonisphere 音乐节,已赢得了包括 Metallica、Slayer、Anthrax、Mr.Big、Deftones、Carcass 等西方重金属界元老在内,全世界大部分金属迷对她们的认可。各种年终音乐盘点中,无论流行、摇滚,即便严肃专业的厘清中,她们都登榜并成为话题。

    Babymetal 是唱片工业和偶像文化最高级别的产品,是在流水线层面上,从创作、配器、录音、混缩乃至舞台表演、灯光等等一切过程的至高技术整合。换个角度看,这些工作已经跟艺术关系甚微,而更像细致而有序地制造一块表。Babaymetal 绝非由三个日本萝莉组成,她们不过是整体制作团队的符号和台前傀儡,跟虚拟偶像初音未来别无二致。她们背后那些专业而技艺高超的音乐家、乐手、制作人和经纪人才是这一乐团的主体。她们跟传统流行音乐偶像的区别是,放弃所有创作及风格、态度等文化层面上的权利,被制作方毫不掩饰地袒露其肉偶本质,正基于其拥趸亦完全不以此为忖。

    而将 Babymetal 强行拉回到亚文化界域,就会发现她们与 AKB48 之流传统少女偶像团体的明显不同。她们既不是在玩票金属乐,也不是在玩可想而知的流行金属乐,她们玩的是地道的黑金、新金和死金等极端金属乐。其名字里的 Baby 和象征男性、暴力乃至魔鬼崇拜的 Metal 之间,其卡哇伊的装扮和表演与充溢着男性荷尔蒙的极端金属乐之间,以及专门为其发明的风格“死萌”的死字与萌字之间的对立与互成、相隔与成全,证明了在今天历史上那些以往风格、流派所具备的文化含义已被风化完毕,它们只剩下了浮于表面、耳目可辨的标识,如装扮和和弦;进而其鬼魂般的以往文化含义则被解构成用于装饰、戏拟和重塑的符号,就像 Babymetal 对金属乐所做的。

    其同名专辑获得重金属发烧友网站 Metal Sucks 读者票选年度最佳,这表明了自上而下人们已对重金属的上述处境表示认可。而窥斑见豹,被消解掉其本初立足之本的文化含义的摇滚风格绝非重金属一门,还有朋克、合成器流行和迷幻等等。这种毫无意义的倾向也映射出这个时代毫无意义的本相。

    她们的专辑是我的年度唱片之一,这一选择并非基于其别具一格的文化指向,而是因为其经过严格、细致、高超的专业制作而得来的音乐在听觉本身上制造的爽快。抛开一切羁绊,仅从生理的听觉层面去捕捉音乐造成的刺激,这样 Babymetal 的音乐就会变得焕然一新。这种焕然一新正由其毫无意义来决定。

    Babymetal 有一句很酷的,口号式的体现其价值观的话:做唯一的,不做第一的。而无论在其音乐所属的重金属风格,抑或其卖相所属的少女偶像组里,当然都既称不上第一,更称不上什么唯一,但这种组合却堪称唯一。这是一项摈弃了风格和流派的文化意义,而仅将其量化为尺度后,用这尺度去度量并裁制的唱片业手段——如既是可爱少女组合,那就将幼齿的尺度拨到最小(她们刚组队时不过 10 岁出头);既要跟重金属形成对比,那就将音乐重、快、黑的听觉尺度拨到最高,由此选择了最极端的金属流派。这两个向度上她们已经把尺度拨到了极限,随即制造了旁人在客观上再难以超越的对比度,因此她们自然不得不是唯一的。

    与其对仗的是 2013 年日本鼻祖级噪音实验乐团非常阶段与初音未来组合的初音阶段,及推出的一系列动听歌曲。初音未来不仅是一个虚拟偶像,她更是一种名为 VOCALOID 的电声软件(语音合成程序)的营销手段——只要输入一些日语的基本发音,通过这个软件就可以合成你自己创作或改编的歌曲的人声部分。初音未来就是软件公司以葱色长发的动漫少女为视觉形象的一件产品模板,同时她也以声源(数据包)的形式销售。初音阶段就是非常阶段对这一产品的使用结果,日本人将这种创作称为“调教”,不知怎的令人想到了另一个词,“拘禁”。

    工程师们在为初音选择音源时就决定了其“清楚而可爱”的声线品质,以满足占多数的流行乐迷顾客。非常阶段与此风格设定一眼即识的对立和矛盾亦是令其合作作品令人印象深刻的原因,这种合作并不是相互妥协或彼此融合,反而是尽可能地保持其极端性以突显、强调那种作为 0 卖点和特征的对立感乃至撕逼感。Babymetal 难道不正是如此?